Wednesday, January 21, 2009

见证:叛逃之旅心历路程

九O年出国以前,我认为宗教是“毒害人民的鸦片”。除了在大学里瞎练过气功,与跟宗教有关的东西没有过任何接触,更没有看过圣经。可以记得和圣经或许有关的事很少。记得还在中学时,有次在一位同学家看见她的床上放着本圣经,我这个做团支书的就对她说“干嘛看这个,不好,不要看它。”。那位同学倒是回答说“这可也是世界名著啊”。大学里文艺汇演,我们系里编排了一出音乐剧“走出伊甸园”。但我当时并没有看过圣经上关于”走出伊甸园”原来是怎么回事。只是带着对西方文化好奇,神秘,又充满一些神圣的向往罢了。

出国前夕,看到报纸上李政道博士的文章,说中国大陆的学生学术水平本是很高,但是却走不到很高,因为没有”方法论”,背后没有任何一个合理的思想体系作为引导。传统的中国思想被打破了,任何新的也没有引进,或建立起来。这篇文章让我感兴趣阅读中国的诸子百家的书,特别是孔子,老子和孟子的。但也似乎没有给我建立一个思想体系,理性上是觉得这些都是过去的老东西,有道理但又落后了,感性上它们没有给我真正的感动和震撼。又在报纸上看过一篇文章,说到统计世界上成功的一些人(他选的大多是西方人)的一些性格特点,其中一条让我觉得差异或是醒目,说这些人大多信仰上帝。

离开中国时我觉得我是一个“后马克思主义者”,喜欢弗洛母的思想:人最需要的是爱,这是人幸福的根本,而爱不是流行歌曲唱的感觉,而是一种需要学习建立的能力。其实弗洛母的“爱的艺术”的书里充满了圣经的引语,故事,例证。把圣经中上帝的爱通俗化到靠人的力量建立人之间的如是完美的爱。只是当时我不知道这些的真正来处和背景。

来加拿大,去接触基督教,有两个原因。一是想学习了解西方文化,看能不能找到什么合理的思路和方法论,这是主要的。同时又是因为基督徒朋友人很热情,盛情难却。因为在对宗教不感冒的同时,我又是一个喜欢西方,崇洋媚外得厉害的人。从深处讲,我在离开中国时,认为中国整个弄错了什么地方。否则这么聪明的中国人怎么会一团乱糟糟。这可能多半是因为我的年龄。那个年龄的人总以为世界都是错的只有自己看得清。我又非常崇拜想象中西方的生活方式,有艺术的修养,有浪漫的风格,有文雅的风度,有让人惊骇的伟大创造,等等。所以,我的内心深处也给了基督教一个很神圣的”小资” 情调的位置。

可是我想得总是对的不多,差异得很大。我的"学习”计划象一出激烈又温柔的戏,被它真正的导演拉入了出乎意料的无奈而惊喜的剧情中。迎接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主角的是理性上巨大的思维冲击,和感性上深沉无比的爱的安慰。
从来没有想到西方社会所有的一切都是与她的宗教信仰息息相关,特别是我喜欢的东西。只要我不是满足在只看表皮,要看她内在的系统时,就与她的宗教迎面相撞了。她的大学是从修道院开始的。我所仰慕的全世界最有名的这些美国长青藤大学都是教会创办的。基督教开始了医院,护士,心理医生,红十字会。西方的音乐,美术,政治上民主法制的系统等等都从基督教的文化和世界观而来。看着巴赫,海顿等大师的每一部作品的左上角都恭恭敬敬地写上”荣耀归主”。看着莫查特从小的作品封页上就写着“赞美上主”。我吃惊。开始是觉得,老的东西当然与宗教有关系。可是越来越发现与基督有关系的不仅总有伟大的创造在其中,而且长久不衰,吸引震撼人的心,不是几天几年,而是几千年。

我所最崇尚的科学家们,更让我不能相信,居然各现代学科的奠基人大多是非常虔诚的基督徒。我一向认为,事情开始最难,需要的创造性最伟大,所以自然科学的首创者们是最了不起的。可是这些首创者们却说,他们是在神的面前肃然起敬,虔诚学习,是在那无限者的大海边上欢喜拾贝克的孩子,伟大的发现不过是神来之笔,出与上帝的恩典,厚爱和能力。读着牛顿,巴斯特,帕斯卡等等的笔记中对神的敬拜,向往,和论述,我象看见惊人的秘密一样的震撼无语。
不知为什么,这时候,我不仅更佩服这些我一直就崇拜的人们,更对他们伟大宽厚谦卑的心灵充满仰慕。我处在一个不愿承认的现实中。我还记得那天我走在去学校的路上,想到今天,在任何一个发达或是追求发达的地方,人已经没法不过一条马路而不接触使用到一个从圣经,犹太-基督教的思想影响下出来的概念和物件,我看着要过的马路震惊。可是更让我当时觉得理性上充满挣扎的是在我非常想得到这种伟大的能力的时候,我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圣经本身对我来说象是充满了很多不解的”废话”。

我自以为是一个追求成功的人,我找成功背后的东西。我觉得找到的人一定少,因为那一定是别人不能接受的,否则为什么成功的人很少。所以,我继续有时去教会,虽然要忍受很多我很不习惯的认为没用的东西。这种忍受是不舒服的。我以前已经看过,经历过太多的假宗教的东西。所以我自然觉得,学圣经象是学语录,学上级讲话,祷告是请罪,请示,分享是汇报,唱赞美诗是唱忠字歌,跳忠字舞,“耶稣是救赎主”,对应“xxx是大救星”。噢,我觉得这个可笑啊。好在只是想,“你们还执迷不悟来这个啊,我们早就来过了。也行,只要我能得到我要得的,这些随你们便。我是过来人,这难不倒我,我可以表面地尊重这些,反正好在基督教是自由的,没有人要我也跟着你们这样作。”其实他们是来这个来了两千年了。我们只是学他们的。因为没有真正的信仰和上帝,只有稀里糊涂地一而再,再而三地把人捧成上帝了来信仰了。真正可悲可笑的是我。

我当时只有开始大量阅读寻求突破。可是当我问神,请你给我你那属天的智慧,因为我好羡慕那种伟大,当然如果要是荣耀你但可以让我成功也行,圣经上告诉我:你是个死人。你根本还没有生命。你活着的只是你的生物上的生命,与其它生物没有大不同,都是要死的。你要先有永生。我不感兴趣”永生“,我只羡慕伟大。我问他,如果永生可以带来伟大么,我或许会感兴趣,他告诉我我根本不知道什么是伟大,而且我根本就不知道我是谁。我是一个丢了的孩子,在热闹繁华的街上,看见无数漂亮美丽动心奇异丑恶的环绕周围,打算想法插上一把,却不知道我自己是谁。神说,你先要回家,知道你是谁,才能成为你,才有幸福和能力。

我不能接受这点。我觉得我没有不幸,我更喜欢成功。我是谁没关系。我的做人是向高处走,作好人,贡献社会,对我自己也好。我认为我是有一个既为自己又为别人的处世观,或者说既不吃亏,又不自私,很派头,很高尚。
这一场的阅读和思辩,虽然没有让我变成真正的基督徒,但是让我对基督教在实践上和理论上有比较的好感,从它的家庭观到治国到为人,我觉得它很多东西都有道理。特别是看到美国要开国立宪法时的一个经历。当时独立战争胜利了,赶走了英国人,几个州的代表们一起开会决定共和立国之法。不难想象,是争论不休,吵成一团的。各自自己的利益不能妥协,象历史上任何一个类似的时刻一样。各个“诸侯”之间要共和,天大的难事。春秋战国打了五百年才决定下来。可是美国人出了一件不一样的事情,老富兰克林看事情已成僵局死胡同,建议带领众人一起跪在上帝的面前祷告,忏悔我们在场的领袖都各执己见,以自己为大,不肯为大众的利益协商,求上帝饶恕我们,归正我们,赐智慧给我们,救我们脱离这样的险恶,走向一个伟大的共和国。富兰克林说道,“诸位先生,我年龄大了,活的年数越多我越看到,如果一只小鸟没有上帝的应许不能从天上掉下来,没有上帝的亲自帮助一个伟大的国家怎能兴起?”。然后美国人就没打内战,就写了宪法,就共和了。我的心里震惊,这是我无法想象的事情,冲击了我原有的对很多事情的想法的模式。这些人与我有不一样的思路,我可以不承认他们比我聪明,我可以学习他们的科学文化理论,可是我只有承认我不会有这样的思路,勇气和在上帝面前下跪的力量。我绝不会想的到在那样的关键时刻,什么可以带来如此不同的拯救.

那时我跟有些人说我很相信,我自己心里却又很不想相信。因为它不能使我,甚至不愿帮我向我的人生目标去。可是它又对我有帮助,教我为人,教我处事,还教了我西方文化,与人来往要方便得多。西方,我当时觉得,是从追求敬虔他们的神到背叛离弃他们的神。他们有的东西,不是属圣经的,就是跟圣经对着干的,对我来说,已经很好理解,知道他们从那路来。

记得那时有位大学的好朋友来渥太华,我陪她玩,自然去了以前没去过的国家艺术展览馆。在这以前,我没看过真正的西方画展,特别是这样全面的从最早到现代的代表作俱全的展览。我更不懂美术,无论东西美学,完全是白痴,看画觉得没意思,因为总不解其意。可是陪这位同学从画中一个馆一个馆地走过,我不停地吃惊,因为我居然在给她讲述每一幅作品。早期的作品都是圣经故事和宗教情节,我那时已经非常熟悉,甚至觉得可以深深体会到画家的创作情怀。后期的作品,我也已经熟悉这种说法:人要脱离上帝,先就是向人文的浪漫主义升华,然后是朦胧印象,断裂,支离分析,解体,空洞,超现实到最后超简单,因为没有上帝了,人就什么都没有了,等等。我对作品的感觉当然只是个人的感觉,局限於我在美术上是毫无修养的。甚至可能完全不对。可是这是第一次,我觉得我在看画,以我贫瘠的艺术修养在体验艺术,在有感受,所有这一切不再是以前那样末名地不懂。我的同学吃惊问我是不是在攻读美术,大夸张说佩服(其实是因为我们俩都是学工程的,不懂艺术)。我在沾沾自喜中突然无言以对。一种深深地触动,感激和惭愧油然而生。我去向上帝要为我自己加能力,出风头,上帝不理我,似乎给了我很多莫名无用的东西,可是,他无声响地在我的夸夸其谈中陪我看画。这是一次很深刻的感觉,觉得我的渺小可笑,觉得他的真实。记不得以前有过这样的感觉。

我那时或许能接受这个宗教,但不能接受上帝,不能接受主。因为跟他有永生不是我的兴趣和目标。我不在乎我死后要面对谁。对一个走向高潮的年轻人来说,那太遥远不切实际。而且我觉得我还是作好人作得不太坏的。我应该比很多人好。后来看了一篇统计才知道,这个世界上90%的人觉得自己是超过半数人以上的好人。可是我还是去了教会。为什么呢?可能是因为我多少喜欢里面的人,他们身上的有些东西,虽然其它东西我不习惯。我多少喜欢里面常讲的一些观点思想,外面不常听到。
很让我喜欢的,是和基督徒们在一起时的气氛,无论是在教会里还是在他们家里作客。无论我坐在哪个角落里,似乎诚挚温馨都洋溢在每一处。在我长大的环境里,我见惯了的是人间的喧哗争吵。小时候住在大学的教师宿舍楼里,虽然还是大学老师,楼上好多的家庭都吵吵闹闹。每个月甚至每个星期都有人家在吵架,甚至摔东西,大打出手的都有。即使我的父母很少吵闹,都不能挡住这个吵闹的环境给我的深刻印象。这样鲜明的对照让我心里没法不注意到。我向往那样温馨的家的关系,充满爱的人的关系。可是我知道爱么?不要紧,我可以学,不一定要信主,我可以跟人跟书学。有一次,去教会的年轻人团契,他们又有分享。听着一位说她自己怎样处理的一件家庭关系的事,我象平时一样觉得有点不习惯,在大家面前讲这些事干什么,用得着汇报表现自己好么?可是听着,我渐渐开始羡慕可以有这样充满爱心的处家方法,一家大小都和睦是多么的不容易。我突然觉得我羡慕他们这么单纯,质朴,可以拍手唱歌,敞心交流,自然自由地赞美敬拜。而我,似乎饱熟一切,讥笑别人的幼稚,好像深思熟虑,各种思潮滔滔不绝,以为谁也辩不过我,深刻不过我。我再次觉得我的可笑渺小。我可以有一切思想理解,知识成就,但我没有他们有的,那种纯朴,平安,喜乐的生命。

这些我多少有些觉得不习惯的基督徒们,包括有我很崇拜的加拿大的知名科学家,有我喜欢来往的没名气的家庭太太,居然很多成了我的好朋友。一个年轻人最需要的或许是几位良师益友。当我来到一个陌生的新地方,面对所有新的压力,站在人生的一个新的路口的时候,碰到这些无缘故的爱我,宽容我帮助我的良师益友,成为我很大的扶持和帮助。同时,我在书中遇到的这些我仰慕的伟大人物也成了我无形中的良师益友。还有我所喜欢的北美的发明家,实业家,从爱迪生,贝尔,到洛克菲勒,奎克,高度洁,卡内基等等,都时时带着基督文化下那种虔诚,谦卑,慈善的品格。不象以前的英雄,都是完人,这些人都不完美,只是实在。在他们的缺陷中都有美好的事成就。

而且我在不断地面对这个我喜欢面对,又不愿面对的人,或是圣经里说的道成肉身的上帝,耶稣。他是谁,我已经不能有把握地否认他是上帝,是爱,是真理。他活得很短,可是人类的时间因他而划分。他没有写过一本书,可是写他和他的思想的书超过写任何人的书。他没有作过画,谱过曲,以他为主题的作品是人类艺术和音乐的瑰宝。他没有领过一兵一将,可是国家,政权,法律由他而出,。。。问历史学家们,哪个人对人类历史的影响最大?他们会告诉你“耶稣”。我只有不去面对他,虽然他的许多话语那样地让我得安慰,象在黑暗中得亮光。对他的经历,突然让我对以前看的“老子”中的所有注释书都含混解不清的“圣人”说有了点通的领悟。对论语,孟子中的许多论说也多有了解通和感慨。但是我的高傲是不能让我面对他的。人一生所学所求,是向上走。在我的这个向上走里面,喜欢居高临下或是美其名曰“不卑不亢”地看周围。我无法面对一个无限高的上帝。我在要放下自我,低头的时候,只有这一招了,“不要太认真了,看别人不管这些的,伟大的,好的,多得很。基督教文化下你喜欢的伟人又不都真正是基督徒,其实更是“领悟派”的知识人物吧”。我心里却知道,这是敷衍。(因为自己都可以说:中国文化几千年通行“领悟”和读书求知求道,怎么没有从什么“领悟派”高手得这样的改变和福气呢?)

那时我开始特别注意圣经中关于人的关系的论述。圣经说人充满了嫉妒,攀比,诡诈,说坏话,不坦率。这不新鲜,骂人的书多得很。可圣经说神怜悯人落到这步,因为人的罪性没办法。当人和神没有沟通,没有关系时,人间的关系就是越来越尔虞我诈,人人谋求算计自己的利益,没有饶恕,不爱仇敌,不会有公正。它说人树的仇敌常常是最近的人,是家人邻居。或许我觉得它说得有点道理,从中国人之间的关系,和基督文化下的人在同样的环境下人之间的关系的大不相同中就能看出来。可是这些话更象打在我的心上。我最高傲不屑的就是离我最近的人,包括我的家人。其实我到了上高中的时候就经常很傲慢。在外面怕人不喜欢,多少装些客气,在家里总是见人人都不如我,觉得凡事不是我帮着,都不行,老是觉得不顺心。时间长了,在外面也总觉得和人来往不顺心。

那时我看着圣经,里面写的圣灵的果子,“仁爱、喜乐、和平、忍耐、恩慈、良善、信实、温柔、节制”。我开始知道这中间有好多是自己没有的,不仅仅是我以前总觉得是其他中国人没有这些好品格。我很想学习来得到至少几样这些好品格性情。我开始试着祷告,学别人的样,好像有点长进。当然,主要是为了我自己可以得益处。
其实,我当时也并不是没有“不幸”。我只是高傲看不见罢了。一个贫穷的人常常不承认自己的缺乏。我只看见自己发表论文,读博士成绩蛮好,又打球弹琴,社会活动多彩…其实我一直处在很紧张不平的生活中。我因为出来时赔了两万块钱培养费才办到护照,当时就打保票说会还父母的这两万块,因为知道在那个年代,这大约是他们所有的积蓄。当时的留学生可没有现在的中国孩子有钱,又要付外国学生学费又是生活费,奖学金助学金都仅仅正好打垫。所以,我只有打工来还钱,每周20个小时在一家时装店里做。读博士需要的时间很多,每天留给睡觉的只有4,5个小时。存下钱来寄回家去。

我表面上很高傲,认为自己和西方孩子一样,从在中国上大学起就拿特等奖学金不用父母的钱。出国花了他们的钱也自己还他们,赔的培养费加上飞机票,办事的钱一定全部还清。但是累到极点时,心里就有了以前常有的愤恨不平,“为什么父母就不跟我说不要我还这笔钱了,我现在要这么辛苦,省吃俭用的,这可是好多钱,如果是我自己来用多么好”。我出国前没有工作挣过钱,那打工出来的四五千加币,对我是个好大的数目,足以让我想自己拥有,买个音响,还有滑雪板,早就看上很久了。越想就越觉得“这世界不公平,能者倒贴得累死”。可是父母就是没有说我可以不还钱了。很多年后,深知这是上帝的美意。因为父母从来,直到今日,都想方设法地塞钱给我,唯独那个时刻没声音救我。人在此刻,是无助的。她的心里满是紧张计算和放不下。她的向来最大的依靠,她的父母,此刻竟成为她不可言语的对手,无可寻求的帮助

在这忙忙碌碌愤愤不平中,我又突然开始同时面对另外一个从来不是问题的小问题。后来想想这个问题一定是上帝有意挑明给我让我面对,让我看见他。我在国内读硕士时,与师兄师姐们养成一个小习惯,打计算机游戏。互相比分数,不打到名字排第一不罢休。过去从来不是问题。那时读博士,打工,时间不够,总搅得我打游戏时不安。一大堆要做的功课,累得睁不开的眼睛,急得要交的报告,都嘲弄着我在屏幕前的不能自拔。我应该是个很有自控的人。我当时觉得圣灵的果子里至少有一样我一定有,就是“节制”,因为我很有毅力,读书,体育,社会活动各项都可以安排得井井有条。於是我给自己下个决心,不再浪费这个时间,让师兄们超过我吧。可是,对於习惯,决心没太大的用处。於是我就想试试祷告吧。我一祷告常常还是有用的。可是第二天我开机,又是先上了游戏大杀几盘。也是加拿大的这些师兄不够水平,每次超过我的分都不多,只要专心杀上一会,个把小时一定重夺回头衔。后来才觉得他们可能是故意的,为了不让我觉得沮丧。

几个星期过去了,我越来越为此受不了了。越是浪费时间,越是恨要还这笔钱;越是恨要还这笔钱,越是象要揪住游戏不放打到赢。好在知道这样子可不行了,於是我下定决心起誓,决不再在这上面浪费时间。可是第二天去实验室,还是老样子。
那天晚上,回到我的小屋里,心里是被紧紧挟制的沮丧,是赢了口气却输了自己以后的失落和后悔。我想到前一天还决心起誓过怎么什么都没用呢?我浪费掉了多少的时间。更重要的是,我怎么会控制不了我自己?“自我控制”向来是我被老师家长公认的长处。其实我居然有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时候,其实我会怪要还辛苦养我的父母的钱,我的这些虚假的面目啊,我还以为自己高尚;我陷在压力和不平中的不能自拔,我还以为我是个意志坚强完全能控制自己的人。我嘲笑别人是愚昧的奴隶,只有我看得清,作得好,倒是自己才是真正的虚伪高傲之下的奴隶。

我知道可能此刻我有两个选择。第一是象我其他同样读书辛苦的国内来的同学,再用我的毅力挺过去,挣这口气。还钱,读博士,打游戏,一样不缺;可是我知道今日让我看见的心里的虚伪和不平,挺积起来,明天或许会成为更深的“狰狞”。我已经不感兴趣这个选择,太老我了。可是什么是新的出路和选择呢?我怎么能愿意面对呢?

不知为什么,此时我的脑海里闪过歌剧“悲惨世界”里的朗瓦朗的呼喊(当时渥太华在上演这个歌剧,沙发上的报纸上正是它的广告画)。当朗瓦朗跑进教堂去偷东西,拿几样,听见动静要跑,早就站在暗处的在他一生中一直规劝他不嫌弃他的神父说“孩子,那里还有一个真的银子的灯台”。他听见,跑出教堂,却再也不能自禁地扑通一声跪下,对上帝呼喊,“神啊,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啊,求你救我!”从此,痛改前飞,从逃犯作到市长。於是我听见我的心里也在无助的呼喊,“主啊,我从来把失误归于别人,怪罪我的国家,我周围的人,今天你让我看到我是虚假的人,是个亏欠的罪人,只愿你救我,给我真的生命。请你带我回家。”不知道为什么,我的眼泪不止地流下。那一晚没有人知道,我是一个最不情愿在上帝的面前,因我从来没看重过的小事,为我整个人向主忏悔的孩子。或许正象圣经所说“我们本不会祷告,是圣灵用说不出的叹息为我们祈求祷告。”当我那时心里呼喊主耶稣时,一种以前从没有的感动冲击了我,以前在圣乐里,在大自然惊人的美丽风景里,在宁静中,我隐约接触过这种感动,一种可遇不可求的喜悦和安宁,可是这一次,是我完全地在里面,经历着他的巨大欢喜。就象一个生命的升华隆重地过来,这个生命是基督的温文柔弱,衣衫褴褛,却气势磅礴地覆盖了我,他的卑微烫平了我的高傲,他的荣光慑住了我对所有美丽和伟大的追求,他的温情感化了我的烦躁不平,他的生命深深地安息了我。那一夜我是天下一个本不情愿,但又不自禁,却又最感激欢喜的基督徒。
从那以后,这样的心深处的巨大喜乐竟因为他源源不断。

第二天,打开机器,师兄的名字又在我上面一点点。可我却末名地觉得那玩艺很恶心。一种排斥感让我完全没有心思再多看它一眼。以后,等到钱还完,不再打工了,我和师兄们还有打游戏的时候,但总是可以自由的想停就停,不再有任何的挣扎挟制。也再没有愤恨懊丧过要还这笔钱,而是充满对父母的感激。而这段打工的经历,成为我一生的一个祝福,为我接触文化,风俗,特别是学习语言(那一年里做店员让我的英语产生了质的变化),礼貌,尊敬,用语习惯,以及口语的锻炼,起到意料之外的帮助,远不是我可以计划料想到的。为此,我常对我的父母没有(或是忘记了)要我不还钱,感谢不已。

九一年十月六号,在离开中国将近一年后,我洗礼归主。
我的时间没有因为信主而变成一天多于二十四小时,却因为神的恩典让我正好够用,在三年中完成了博士学位。我完全知道这不是我的聪明。我的同学里有清华北大各个高校来的高才生,也常有考试成绩比我好很多的,我能挺过这段读博的时光,完全是每天抬头看见蓝天时涌起的心里的喜悦,信心和对科研的激情。
我没有按照我的计划设想成为伟大,却得到了人生之旅中的平安和喜乐。结婚后,母亲来探亲,就说看我和以前脾气大不一样(年轻时她曾常常警告我以后不要嫁不出去),就更是感谢当初神的恩典,揭开洁净我心里隐含的虚伪和罪性,让它没有成为日后的祸患。

无论人关心的是什么,上帝想给每个人的是祝福,是真正不能失去的拯救和祝福。
很多年以后,我常看见国内来的富有孩子,他们在年轻人面临的压力和挫折下,有条件有另外一个出路,来个“不在乎”,放弃功课,放慢读书,拖吧,撑着吧,受不了就用“崩溃”一会儿来对付“失落”或是“失恋”吧。我就好想告诉他们有另外一条完全新的路,不属於这个世界,人无法相信,不能明白,只有耶稣可以带你走,却是美好无比.

--李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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